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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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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城

青州城的街市還是和往常一樣熱鬧,人群熙熙攘攘,絲毫沒有因為昌樂小鎮的事情而影響這裏的秩序。

婦孺少老在街市上挑選自己喜愛的生活必需品,出身金貴的小姐少爺則在各路胭脂水粉店裏搜羅中意的物件,賣糖葫蘆的小販賣力地吆喝著,與在他對面的賣藝人互相爭搶著生意。挑擔送貨的也從這條街經過,急匆匆地在酒肆裏喝下一碗酒暖身子,又急匆匆地走。

雀漢還是小孩心性,走到哪裏就和沒見過世面一般望到哪裏。茶坊酒樓鱗次櫛比,讓他不斷發出驚嘆的聲音。

經過賣糖人的地方時他腳便在那兒生了根,腳黏著地面不肯走,眼巴巴地望著楚汋,嘴上卻一句話也不說。

楚汋知道他是又犯了嘴饞,往日若是上街,雀漢定會纏著自己給他買糖吃,久而久之竟也成了習慣,只要是上了街,楚汋就定會備上銅錢,好在雀漢磨磨蹭蹭停留在店家攤前時給他買糖。

他把銅錢數了遞給店家,又說:“多了的錢也不必找了,做個風箏狀的吧。”

店家喜笑顏開,應了聲:“好嘞!”

不消一會兒,風箏狀的糖人便落到了雀漢的手上。他新奇地端詳了這東西一會兒,好奇這糖人的構造,也沒過幾條街就失了興趣。

楚汋望著他失笑,沒等他反應過來,自己便繼續向衙門走去。

“主子。”雀漢連忙跟上楚汋,他舔著楚汋剛剛給他買的糖人,卻也不落下向主子討論事情,說,“您有沒有覺得,這青州,似乎和京城不太一樣。”

“哪兒不一樣?”

“嗯......”雀漢犯了難,他說不清這種感覺從何而來,想了很久之後只好懵懂地搖了搖頭,“我也說不出來,但是這裏就是不一樣。”

“太熱鬧了,這裏比京城還要熱鬧。”楚汋卻了然,接了他的話,玩味地說,“前幾天才有人死在客棧,這裏的人卻絲毫沒有對兇手再次出來行兇的擔憂與恐懼,就連城中的防衛都沒有半點加強。這青州人,究竟是不怕死,還是有恃無恐呢。”

他這麽說著,雀漢正思考他最後一句問話。前方卻突然有一輛馬車向他們疾馳而來,行人紛紛退讓,雀漢趕忙護住楚汋,道:“主子當心!”

楚汋卻挑眉,也不退讓,就站在路中間看著車夫緊急拉了馬,讓馬車停下。

馬車一旁的侍從靠近馬車的窗簾說了幾句話,接著前簾被拉開,從上面下來了一個人。

那人身著黑袍,面容清秀,頗有些病弱書生的風範。

楚汋打量著他,知道此人大約就是他們所要尋找的青州太守。

對方見到楚汋就連忙行禮,道:“下官付錚,忙於處理公事,沒來得及接待宰相閣下。方才又因馬夫未能即使勒馬,驚擾了您。還請楚大人恕罪。”

楚汋瞇起眼,似乎是在辨別他此話的誠心度,然後才朝他點了點頭,說:“不礙事,我也正好在街上走一走,替陛下體察一下民情。看到青州如此繁華,百姓和睦,我也便放心了。只是——”

他話音一轉,道:“這馬車,下次還是得行進的慢些,免得困擾了街市上的百姓。”

“楚大人說得是,下官一定牢記。”付錚忙不疊地應和著楚汋,說罷做出一個請的姿勢,“楚大人舟車勞頓,想是疲憊得很。下官已經為您安排好了住處,請您隨我來。”

“有勞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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付錚為楚汋安排的住處離鬧市略遠,他們一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到。

這處的牌匾掛在門扉上,向世人昭告著這門府的古舊,推開門,卻又是全新的世界。灰磚上看得出斑駁的痕跡,庭院卻被全部重新修葺了一番,所有的物件都煥然一新。綠竹映紅梅,池塘倒影著天上的雲彩,倒有別樣的情趣。

“聽聞楚大人喜好安靜。”付錚見楚汋對院裏的竹子感興趣,說,“於是下官自作主張選了這處老宅子作為您的住處。此處離鬧市遠,內裏種滿了四季常青的竹子,下官還讓人搬了些花在庭院中做點綴,是個修養性情的好地方。”

“若是您還有不著意的,盡管告知下官,下官再為您置辦。要是對這宅子不滿意,下官也定為您再尋一處好宅子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楚汋將目光從竹子上收回,回道,“就這樣吧,這宅子我也挺喜歡。難為付大人抽空為我這些瑣事費盡心力,叨擾了。”

付錚擺了擺手,說:“不叨擾,楚大人也是為朝廷做事。能為楚大人分憂,也是下官的分內事。”

“那,若楚大人沒有什麽吩咐,下官便也不便再在此處長久呆著了。先告辭了。”

雀漢早已跑到前廳裏察看,一直等付錚走之後才從裏面出來,對楚汋說道:“這付錚說話倒是滴水不漏,先是冒犯主子,也不向主子您說明昌樂小鎮的情況,就把我們晾在這個宅子裏,什麽也不管了!還有主子,您怎麽也不問問他昌樂小鎮的情況呢。”

“有什麽好問的。”楚汋看著付錚離去,接著轉身沿著長廊往宅子的裏處走,“這青州太守精明得很,再說,我就算問了,也問不出什麽東西。他頂多會把上報的東西再給我覆述一遍,我又何必去浪費這個口舌。”

雀漢頓時愁眉苦臉:“那主子,您打算從哪查起啊,這可是個無頭案。”

楚汋卻笑了。說:“我為什麽要幫皇帝查案?袁也那是死有餘辜。”

雀漢摸不著頭腦,傻乎乎地問:“啊?那主子,您不查案,您來青州做什麽?”

楚汋沒回他的話,在正房前停了腳步,卻對著身後喊了一聲:“鶯時。”

一個女人倏地輕盈地出現在楚汋身後,速度快到雀漢壓根沒看清她是如何出現的,她對楚汋行禮,說:“主上。”

雀漢朝她眨眼打招呼,鶯時點了頭,然後等楚汋問話。

“查到了嗎,我派來青州的人究竟是誰殺的?”

鶯時拱手行禮,回話道:“屬下無能,您派出的暗衛在青州悉數被人暗殺後,屬下曾去檢查他們的屍體,發現他們均未與人有正面交鋒,全身只有一處致命傷口,可以看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暗殺。屬下翻遍了鳴鳳閣所有記載,未能找到具體的人,唯有一個組織符合這樣的做派。”

楚汋掀起眼皮看著她。

“雲暮樓。”楚汋說。

鶯時點頭,說:“正是雲暮樓。江湖第一刺客樓,樓內人均心狠手辣,武功高超,手段狠厲。殺人必有一套滴水不漏的計劃,往往一擊致命。據說自從新樓主上任後,江湖與朝堂所立下的互不牽扯的盟約也被他們徹底撕破,現在的雲暮樓,什麽樣子的單都敢接,什麽樣的人,都敢殺。”

楚汋想到了什麽,問:“昌樂小鎮那個客棧,有人收屍了嗎?”

“還沒有。”鶯時說,“說來也奇怪,袁也這人分明連青州城的門都沒進,名聲卻在這敗壞了,壓根就沒有人願意替他收屍,百姓都拍手稱快說他死得好,將兇手奉為英雄。況且屬下聽說,那客棧裏場面血腥,不是平常人能夠受得了的。如今連嚇唬小孩的鬼故事都傳了幾十版。”

楚汋說:“這倒是稀奇,嚇人的鬼故事那麽多,百姓不害怕,卻把殺人的人當作英雄。要是無人精心計劃操縱,我可是不信的。”

“主子的意思是,這青州城,有人故意散播袁也的壞名聲,再把兇手奉為為民除害的英雄,就草草地讓這件事被掩蓋過去了?”雀漢突然插嘴,說,“那這人得有多大的本事,能讓全城的百姓都被他洗腦。”

鶯時卻抓住了楚汋話裏的重點,說:“主上的意思是,殺掉暗衛和殺掉袁也的,都是雲暮樓的人?”

楚汋沒肯定也沒否定,說:“鶯時、雀漢,今晚和我一起去客棧看看。”

“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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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身著紫衣,軟劍別在腰間。此處是青州城的最高處,車水馬龍一覽無餘地鋪陳在她的腳下,遠處的落霞已經由粉紅變成了深重的紫色,冷空氣蟄的人骨頭冰涼。

付錚在她身後向她行禮,說:“喻樓主,朝廷派下來查案的人已經到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喻越靈冷冷地回答,“我方才看見他與侍從往客棧的方向走。”

付錚問:“那,樓主,要不要......”

他做出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。

“用不著。”喻越靈轉過身,說,“他要是再出事,你這個太守估計也做不成了。得不償失的事情,我可不會做。”

付錚點頭,說:“還是樓主想得周到。只是不知,樓主下一步,打算怎麽做?”

喻越靈說:“楚汋不是個好對付的人,未達目的不擇手段。在沒找到兇手前,他不會走的。”

付錚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,行禮道:“是,下官這就去安排,一定做的滴水不漏。”

“青州附近那山寨威風得很。”喻越靈淺淺地笑,“只是我算了算,他們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。”

付錚低著頭,他早已見過眼前人的手段,對她越發恭敬,又道:“下官還有一事。”

“什麽事?”

“不久前,有一批從京城前來的暗衛在青州查探消息,動了青州的賬本。下官為了您的大業,自作主張,請了雲暮樓的雲使將他們解決了。這事情一直未來得及上報給您,是下官失職。”

喻越靈卻玩味地看著他,付錚不敢看她的眼睛,只覺得一股力量壓在他的頭上,稍不留神他便能丟了性命。

“你是為了我的大業,還是僅僅為了你自己頭上那頂帽子?”喻越靈輕聲問。

她的聲音越是輕,給人的壓力就越是大。

付錚臉上的汗直往下掉,說:“下官不敢。”

喻越靈卻沒再給他施壓,用很輕快的語氣說:“殺了就殺了吧。你默許老百姓走私鹽鐵這事情,若有人成心要做文章,倒是給我添了麻煩。”

“罷了。這事既然已經解決了,就沒必要再去費神了。眼下最重要的——”

她看向客棧的方向,笑容越發深:“是和京城來的這位宰相大人會一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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